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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陳致均《李喬〈泰姆山記〉的神學意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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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陳致均《李喬〈泰姆山記〉的神學意涵》

林碧堂

受致均邀請而擔任他這篇論文的回應人,有這十五分鐘的時間,我心中實在歡喜與感謝。我想,他邀請我來回應,目的應該是邀請我來為他辯護,或者說,為我們這些運用在地素材來做神學或是用故事做神學的人來辯護。我想在一開始也用一篇故事來做神學反省,帶給我們啟發。

 

從《小王子》的土耳其天文學家談起

 

聖厄佐培里的《小王子》中有一則土耳其天文學家的小故事:

 

我有充份的理由相信那位小王子來的那顆行星是行星B六一二號。這顆行星只在一九0九年,被一位土耳其天文學家看見過一次。那時候他在國際天文學會上提出一篇很長的報告說明他的發現。但是由於他的服裝不入時。大家都不相信他。大人們就是這個樣子。

 

幸虧為了維護發現行星B六一二號的名譽,土耳其的獨裁者強迫他的子民穿上歐洲人的衣服,否則就判他死刑。一九二0年,那位天文學家重新提出他的報告,那時候,他穿得高貴華麗,這一來,全世界都同意了他。[1]

 

這個故事帶給我們什麼神學反省?是不是當你穿上適當的衣服(牧師袍?學術袍?法袍?),講出來的話才不會被當放屁?我希望我今天的服裝和言論不會對你們造成障礙。我想要問,是不是當你發現了真理,但是大家卻因為你不會說方言、不會看異象、不會先知預言,就不把你的話當一回事?是不是我們必須穿上「正確」的教義、符合「教會」的期待、使用「基督教」的素材,才可以言說上帝、談論真理?你的眼光、你的心胸是不是挾制你,讓你不願意接受別人發現的真理?只因為發現真理的人沒有正確的「穿著」?

 

評論致均用的跨文本方法論

 

跨文本方法論最重要的精神,我認為─這也是李熾昌自己說的─是聖經跟本土素材能夠互相豐富,所以用聖經故事跟當代故事、本地素材做對照。[2]企圖把非聖經以外的文本與聖經並列。就致均這篇論文,他用來做神學反省的材料是一篇小說,台灣作家李喬的小說泰姆山記。他論文中說到,泰姆山記中的余石基跟出埃及記中的摩西都登上了一座神聖的山,都被淨化了。在這裡我先問一個問題,在今天之前知道李喬或聽過李喬的人請舉手,讀過泰姆山記的人請舉手。只有幾位。謝謝。在場不知道摩西或沒聽過摩西的人,請不要舉手。感謝迪士尼動畫,感謝好萊塢,就連大多數不是基督徒的台灣人都知道摩西,原因在於隨著基督教與西方文化的擴張,用出埃及記或是用十誡為主題的電影、動畫、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所以我們就要問一個問題,在基督教的故事、聖經故事是大家普遍都熟悉的情況下,為什麼陳致均你們這些人,或是我們這些人,仍然一意孤行,要用在地的素材,不論是小說、風土民情、民間故事、歌曲等等與基督教圈子幾乎不相干的東西來做神學?你們、或是我們,有何居心阿?

 

講坦白的,就是不甘願啦。在這裡,我要先聲明我的立場,我是一個基督徒,跟隨基督的人,我相信耶穌基督可以引領我的人生,但是我無法複製耶穌的生活,所以我從他的故事來學習。[3]耶穌基督的一生在福音書中成為一個又一個比喻,讓我們從他的生命故事領受他要教導我們的事情。[4]如果我們從聖經詮釋中得到以下的結果:耶穌的上帝是無私的上帝、是普世的上帝、是愛世人的上帝,那我們就要質疑信仰傳統,我們就不甘願,我們會質疑,難道上帝除了照顧以色列人之外,沒有照顧其他民族?難道上帝除了基督徒之外,就不是其他宗教的上帝?除基督徒之外,其他人全都是迷羊?[5]難道除了舊約跟新約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上帝的作為?上帝在聖經之外,就不能做任何事情?[6]我們難道可以用聖經來限制上帝的作為嗎?

 

我用李熾昌的觀點來說,陳致均的論文是成功的。致均從四個向度─人與土地、人與人、人與自己、人與上帝─來理解泰姆山記,[7]對應聖經中四個不同的故事與更多處的經文,豐富對聖經經文與故事的了解。這樣我們就說明為什麼要用故事做神學,因為一個泰姆山記的故事可以傳遞這麼多的神學信息,至少有四個向度可以說,但是摩西上山的故事對致均而言只對應人在土地上被淨化、被接納的向度。我們可以體會故事比神學教義更豐厚:用泰姆山記做神學反省,勝過主日學的加總,勝過聽牧師講道千千萬萬遍。我也要順便推廣總會的生命教育教材,這套生命教育教材雖然已經十年,但是卻是目前全台灣生命教育教材最好的,因為它就是從這四個向度發展。因為大多數教材把重點放在自己的品格,但是把焦點放在自己,在基本上就與品格教育背道而馳。人是在各種關係中發展的,致均有掌握到人生命的意義與藝術都是在各樣關係中形成;這也是好的故事可以告訴我們的。

 

因此,我更進一步大膽用泰姆山記裡,蛇帶來的死亡做反省,致均說這象徵土地對人的態度無二致,不論是好人或壞人,都能與以接納,也能夠與以殺害。[8]余石基因為被毒蛇咬,知道自己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最後證成大道。那我們可不可以說,上帝賞賜生命給我們,但是也給予我們死亡?我們絕大部分的時候都不敢講、不願意講、甚至連想都不想,因為我們太習慣把死亡看成不好的事情,我們都想要戰勝死亡、要永遠的生命、要復活,但是卻忽略其他的可能性。泰姆山記中帶出面對死亡的神學反省與態度,讓我們可以思想生命和死亡其實都出於上帝。這種信仰觀在詩篇中沒有,[9]完全超越保羅認為罪帶出死亡的想法,[10]甚至在聖經中只有約伯記的一句話「賞賜在耶和華,收取也在耶和華,耶和華是應當受讚美的」。[11]在這裡,我就提到跨文本的限制了,聖經故事有沒有可能不夠用?有沒有可能,真理超乎我們的聖經?此外,我們現代的生活型態與聖經差那麼遠,該怎麼辦?我提出一些想法。

 

跨文本的運用與超越

 

我們是基督徒,我承認我們不能沒有舊約和新約,但是基於上述,我也認為我們不能只有舊約和新約,因為上帝的作為遍布世界,[12]只是目前我知道我決定跟隨耶穌基督,並且思考上帝的作為,來反省我們的世界。我說的是我們的世界,用台灣人的故事,在地的故事、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來做信仰反省,永遠比用什麼其他國家發生在某個不知名大家都不認識的人身上的故事要能夠感動我們,因為這是與我們切身相關、關於我們生命的事情。「最偉大的故事對於社群的建造是有啟發性的。如果有我們都知道的共同故事,那麼我們就可以一起引用這些故事,來建構一個有意義的公共生活中;我們所有人都參與其中、並產生共鳴。[13]」所有的故事也是上帝的故事。[14]

 

最後,我希望我有完成我擔任評論家的任務與角色。



[1] 聖厄佐培里著,《小王子》(許碧瑞譯,香港:基督教文譯,1974),18

[2] 李熾昌,亞洲處境與聖經詮釋(香港:基督教文譯,1996),6-7

[3] 宗教在告訴我們一個故事之後說:「你去照樣行吧!」其教義是要採取行動、要變成行為。我們確定,從字面上粗製濫造的模仿基督並不獲准。你無法在法院這麼公開的殉難如耶穌已經完成的那樣;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亦在加利利湖西南邊、而用自己的生命去傳揚並巡迴佈道的人。但是試圖完全複製耶穌的生活會有什麼錯嗎?聖保羅的答案似乎是說,應該塑造的宗教行為或故事模式是要你就活在你平常的生活裡。不論是「你應該從天上降下來」、「你應該背起他的十字架」、「你應該貧窮」等等,都是隱喻。不要荒謬絕倫地想要與耶穌完全一樣。我們的宗教傳統有各種論述和規條,但這並不能完全可以減輕我們寫我們生活故事的責任。基督的生命可能會告訴我如何生活,但耶穌的生活並不能簡單地被採納成為我自己的生活,因這並不是耶穌故事的功能。多面性的宗教神話和故事,確保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影響不同的人。見Don Cupitt, What is a Story? (London: SCM Press, 1991), 11.

[4] 參閱John D. Crossan, The Power of Parable: How Fiction by Jesus Became Fiction about Jesus (New York: HarperOne), 2013.

[5] Choan-Seng Song, The Believing Heart: An Invitation to Story Theology (Minneapolis: Fortress, 1999), 4.

[6] 若上帝沒有保留任何還未說出的話,而只在聖經說話,那祂就消失到祂的文本裏面去了。這就是關於祂的一切,而我們也沒有任何方法說祂不只是如此。祂已經說完了。參閱Don Cupitt, What is a Story?, 90.

[7] 陳致均,《李喬〈泰姆山記〉的神學意涵》(道學碩士論文,台南神學院,2016),17

[8] 陳致均,《李喬〈泰姆山記〉的神學意涵》,22

[9] 詩篇見證以上帝為中心的生命觀,詩篇承認生命與生命的完整都來自上帝,但是卻給黑暗勢力空間,因為詩篇說毀滅的力量不是來自上帝,但是這種毀滅力量是咱人內在的一部分。咱都會感受軟弱、苦痛、挫折、死失,這是人生活的體會,可是,咱面對威脅咱的勢力並不需要用邪惡、用罪來敘述。詩篇中神學最重要的議題,就是沒有考慮邪惡的來源。咱承認有毀滅的力量,咱不需要為上帝找理由、為上帝辯護。因為,一旦我落入苦難是不是對上帝那來的,可能就會沒完沒了。詩篇告訴我們有毀滅與虛無的力量存在,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上帝給我們生命。參閱Fredrik Lindström, Suffering and Sin Interpretations of Illness in the Individual Complaint Psalms (Stockholm: Almqvist and Wiksell, 1994), 464.

[10] 哥林多前書15:55-56

[11] 約伯記1:20

[12] Justin Martyr (100-165), 他說:Logos Spermatikos.

[13] Don Cupitt, What is a Story?, 6.

[14] 倘若這些非基督徒的故事是信、望和愛的故事,這不也是基督教神學可用的合理來源?這些故事中有佛教的故事、 印度教的故事、穆斯林的故事、猶太教的故事、孔子的故事或是史前故事。然而若我們相信起初是故事,是這位創造天地造物主上帝的故事,這些非基督徒的故事不也應當是「基督教」的故事嗎?Choan-Seng Song, In the Beginning Were Stories, Not Texts: Story Theology (Eugene: Wipf & Stock Pub, 2011),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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